我有点后悔没克制住好奇心,预先读了《大雪》的剧本。看剧之前热热身,做点功课,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当舞台上拉开《大雪》的帷幕,潦倒落魄的男主人公从散射追光的湛蓝色中滑落出来,我才发现,我入戏过快了。在剧场特定的空间里,戏剧艺术有种不易察觉的力,它常常原本倚重的心灵朝向感性过度地偏移。对此,尽管我早有防备,可阅读剧本却如同打了一针兴奋剂,我迅速被卷入了感性的漩涡:“一夜北风寒,万里彤云厚。长空雪乱飘,一改江山旧……”被大雪困于山中的于景旗强颜欢笑般地吟诗,让我心中也盈满了落雪的诗意。
尽管只是一刹那,但这身不由己的感性陷落,还是让我了一下。找茬似地审视表演,与舞台表现力冲击下的感官体验相疏离,时刻持守——我如此对待戏剧,并非对它有什么成见,而只是久司形成了惯性。比如《大雪》的开篇,主人公于景旗陷落于阒无人迹的雪山之中,穷途末未卜间,猛然吟咏诗句寄寓心中的苦楚凄凉,这自然而然地能引人走入他的。可是,诗情寥落后,戏剧正式上演,跟随剧情和感官体验的观众早已随戏剧出走,与此后浓墨重彩的情感渲染相比,这幅男主人公内心独白和诗情流露的画面,就太容易被遗忘了。为了不让它失落在接下来戏剧冲突的紧锣密鼓中,我愿意固执地、一厢情愿地将它看作《大雪》的基调和底色。
《大雪》的故事情节设计巧妙,戏点颇多,几乎让人应接不暇。于景旗是山鸿达公司的总经理,因面临破产和拖欠员工工资而出逃。大雪封山之际他又在山中撞车,走投无中,被居住在山中的时家人收留。时家本是山农户,为给养女戴吟雪治病,卖掉小楼搬进了山中。时家的儿子时续苍与戴吟雪青梅竹马,为筹钱放弃学业去鸿达打工,可老板的出走让他讨债无门,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家中收留的这位“于老板”竟是欠债的人,而更加让人意外的是,于景旗渐渐发现,那个会唱他与前妻的定情民歌《双回门》的戴吟雪,竟是自己当年抛弃的女儿。最终,在重病女儿的劝说下,于景旗决定承担责任、困境,全剧以大团圆的结局降下了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