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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乘椅而舞是另一种完整舞蹈
  •   张仲(中)在给新队员动作要领

      一些失去双臂的人能用脚趾弹钢琴、用嘴衔笔作画令人称奇,然而, 有谁知道练就这奇迹般技能的过程,有着近乎的辛苦。健全人无法体会,但练过轮椅舞蹈的残疾人却能找到共鸣,他们知道,不计代价的付出,都是为了弥补缺憾。这缺憾,除了身体上的不足、生活上的不便,还有当心中燃起对美的向往时,心所至而身不及的无奈。张仲,中国唯一一支轮椅舞蹈队的创始人、队长。三年来,近30位身体不便的肢残人与他共同探索着、体验着舞蹈的美妙。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因小儿症,年龄最大的62岁,最小的22岁。经历了质疑、挫折,他们的勇气和执著进入了收获时节,就在半个月前,舞蹈队受邀赴韩国演出交流。不少人见到张仲,都会提起《纵横四海》里周润发表演的那段经典的轮椅舞。可是在他看来,炫技式的表演算不上“高手”,真的轮椅舞蹈不是惊险动作的卖弄。音乐响起时,随着节奏翩翩起舞,是对美的展示。在那一刻,轮椅是肢体残缺者的双腿,更是他们的翅膀、他们的红舞鞋,帮他们实现了内心的完整。■玩轮椅震住国际专家被劝入中国首个培训班张仲和舞蹈结缘从轮椅开始。2008年11月,奥运会和残奥会结束不久,中国残联决定引入一项在国内从来没有开展过的残疾人运动——轮椅舞蹈,全国第一个轮椅舞蹈培训班应时而生。在经营轮椅生产企业的张仲接到了一项任务——研发生产舞蹈轮椅。张仲承认,研制轮椅的过程一半靠截图,一半靠想象。网上视频资料就那么一两段,外国舞者短短几分钟的表演,他一个画面一个画面定格,凡是能看出轮椅细节的角度,就把轮椅的局部放得大大的。只顾着设计轮椅,张仲根本没心思考虑舞蹈的事。直到他带着第一批轮椅来到残联办的培训班上,为了展示轮椅的功能,张仲坐上去当场演示。他从小落下小儿的后遗症,但曾经参加过轮椅乒乓球、击剑项目的经历让他不怎么拿身体的残疾当回事,“玩儿轮椅还没什么人能玩过我的”。只见他轻松摇动车轮,轮椅时而高高翘起前轮加速前冲,时而原地快速旋转。轮椅轻巧的结构和灵活的操作性,得到了轮椅使用者、专家一致肯定。而他驾驭轮椅的娴熟技巧,让在场的国际轮椅舞蹈协会副四本信子刮目相看,主动上前问他:“你能把轮椅控制得这么好,怎么不试试跳舞呢?”毫无准备的张仲被指定当场入队,但由于安排匆忙,为期四天的培训,他只参加了一天半。那次,他第一次亲眼看见外国人怎么在轮椅上跳舞,他的关注度第一次从轮椅转移到坐在的人身上。■初学10天敢上世界赛场不懂舞蹈只会炫技轮椅舞蹈真正进入张仲的生活是在2009年,他再次接受培训,目标直指2009年国际轮椅舞蹈公开赛。从全国召集来的共14个人,组成7对搭档准备赛前训练,包括他在内的每个人都是“舞盲”,什么拉丁、摩登,什么伦巴、恰恰,连最基本的知识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技术动作和对舞蹈、音乐的理解。培训第一天,从请来的培训老师让队员们随意展示几下,看看水平如何。“老师看着我们直,不知道怎么用10天的时间把这支几乎完全零起点的队伍送上国际赛场。”张仲说。10天里,轮椅舞蹈让45岁的张仲吃到了苦头。下肢不便的人腰部最缺乏力量,能够坐住已经很不容易,可轮椅舞蹈要求上身要坐直挺拔,身体舒展开才有美感。那时张仲每天训练十多个小时,回到家腰像折了一样疼。10天里,张仲尝到了轮椅舞蹈的甜头。“爱美,人皆有之,谁不知道跳舞好看呢,就算是残疾人也想尝尝其中的滋味。”他讲起自己在血气方刚的年纪时,曾经干过一件疯狂事。那正是流行跳迪斯科的年代,他和街道十七八个同样身体不便的朋友,包下一间舞厅,关紧大门,他们一帮人拄着拐杖忘我地跳了一回。当年张仲有占领舞厅的胆量,却没有在面前起舞的勇气。谁想20多年后,轮椅把他送上了世界舞台。“不同的舞姿有不同的伴奏音乐,我在场上根本听不出来音乐有什么区别。”那场国际比赛,他的舞伴是多年的业余舞蹈爱好者,音乐一起,舞伴就赶紧低声提醒张仲,“这是牛仔舞,准备了!”那时的张仲还不能真正理解舞蹈之美,其他国家的队员都在跟着音乐展示身体的美,而只有他在炫技。■队员被碰身体像触电 练旋转练到吐从国际赛场上回来后,张仲一下找到了感觉,他一面将的轮椅舞蹈的视频给市残联的领导看,争取建立市轮椅舞蹈队,一面像个“光杆司令”似的开始了“劝道”的日子。他是市残疾人艺术团合唱队的,先从团里挖人,从性格开朗不抵触新鲜事物的朋友“下手”,苦口婆心地拉大家入队。几乎每个人在听到“轮椅舞蹈”这个新鲜东西的时候都问过张仲一句话:“我行吗?”他只能回答:“不一定非让你跳,行不行的,你先过来看看。”第一年,队里人员流动很大,“上一次排练来了小20个人,下一次没准就四五个人。”张仲能理解大家畏难的心态,“残疾人最害怕展示自己的缺陷,我们肢残人不敢到公共泳池游泳,残肢是我们最自卑的地方,更何况是让他们用残缺展示美,简直是自揭伤疤。”残疾人习惯了和关注,大家刚入队时,从内心到身体,对表现都非常。张仲提前从光盘上学会动作,排练的时候给大家做示范、手把手指导,可他的手刚一挨到队员的身体,对方的反应都是触电似的马上一躲,个个像受过伤的小动物。年轻的女孩们在轮椅里佝偻着背坐相难看。张仲说,舞蹈展现的就是身体线条的美,得挺起胸来。女孩们还是不好意思,他就让她们头上顶书练“范儿”,一坐就是一个小时。张仲又演示起芭蕾的手位,“简单的平举手臂,在最开始都常辛苦的事,大家端不住胳膊,那就举着,15分钟不许放下来。”旋转是轮椅舞蹈的另一项基本且重要的技巧,转起来惊险又潇洒,为了掌握这项本事,每个人都练吐过。从最初只能转一两圈,到现在每个人连转10圈都不在话下。年轻的队员庞丹甚至能连转30圈,再练练没准能冲击吉尼斯世界纪录。张仲因此得了个“队长”的外号。另一个彻底的,则是要把轮椅想象成自己的双腿。轮椅舞蹈的上半身动作和健全人的舞蹈动作没什么不同,只是下半身的动作要用轮椅代替。“要把轮椅想象成自己的脚”,张仲说着演示起来,他推动轮椅向右微转,同时身体优雅地向左轻轻侧转,“你看,这个动作其实是我的左脚向前迈了一步。”■“这辈子我能登一次台就满足了”如果说,建队之初是张仲领着队员们往前走,后来就是队员们推着他往前走。他记着队员说过的一句话:“跳舞,我永远也跳不过一个健全人,可是在集体里,却有别人体会不到的快乐。”2010年,舞蹈队成立一年多后稳定在20多人的规模。当时即将举办的残疾人福祉博览会发来邀请,舞蹈队获得了在开幕仪式上表演的机会。第一次公开亮相,上台名额有限。张仲宣布的登台名单里,队里的老大姐、当时已年届六旬的汪丽君,因为年龄和身体条件的原因,没能入围。会后,全队正好给汪丽君过生日,大姐许了个愿:“这辈子我能登一次台就满足了。”她跟张仲提了个要求,“演出那天也让我去吧,我不上台,让我坐下面看着。”张仲听完这话想,“也许没有什么人能像她这样爱舞蹈”。他说什么也无法狠下心大姐的要求,张仲赶紧和指导老师邢睿商量,将汪丽君的名字加入了演出名单。去年,舞蹈队应邀参加浙江卫视的节目《中国梦想秀》,和国家拉丁舞队的小伙子们共舞一曲。演出前主持人朱丹和华少问他想说点什么,张仲接过话筒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最后喊了一句:“加油吧!”那天他没有登台,看着队员的表演,他在哭得一塌糊涂。和他一起流泪的还有在场的观众。“大家不会挑剔我们跳得好不好、齐不齐,只要看到姑娘们、阿姨们的笑脸和精气神,就足够震撼了。”张仲说,自己从小有个毛病,干什么都没长性,只有轮椅舞蹈一干3年,“还没有放弃的打算,好像越干越起劲。”如今,在国内的舞蹈比赛上,国标舞的内行、专家向他送上名片,主动表示愿意为轮椅舞蹈队提供帮助。可走出国门,他还是能感到强烈的落差。在受邀出席一次世界轮椅舞蹈赛事时,但是由于中国没有轮椅舞蹈协会,中国的选手不能参加比赛。为了尊重他的到场,主办方还是在入场式上安排出现了中国国旗,但是在旗手身后却空无一人,面对这样的尴尬,张仲心里不是滋味。他说,国际上从事轮椅舞蹈事业的人都在努力,希望能把轮椅舞蹈纳入奥运会项目——一站一坐两名舞者,可以进入奥运会项目,两名坐着的舞者可以参加残奥会。张仲对他的队员说,“我老了,但也许你们中的年轻人,没准有一天真给中国赢回一枚金牌。”指导教师邢睿——“轮椅就是他们的腿,旋转起来同样优美”到今年,被队员们称呼为“教练”的邢睿,在轮椅舞蹈队义务授课两年多了。每个周六的上午,她从舞蹈学院准时赶到位于广安门的排练厅,4个小时里,她站着演示,队员们坐着学习。“神奇”,这是她在2010年接到担任轮椅舞蹈队指导老师这个任务时的第一反应。当时,她已经跳了8年的舞蹈,完成了舞蹈学院国标舞硕士研究生的考试,但轮椅舞蹈并不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她为第一节课准备的教案完全没有派上用场。“我本来有些担忧大家的接受能力,准备的是最简单的热身运动和舞蹈的基本知识。”可到了现场,队员们的表现却比她想象的好得多,“而且也许是腿部的劣势,反而让他们在胳膊、手指上的能力比一般人更强,手指灵活、手臂有力,并且已经有舞蹈基础,我准备的有些‘小儿科’。”从那天开始,她决定放弃“区别对待”的观念,用给健全人上课的方式和内容,把自己掌握的舞蹈技能,传授给大家。为了体会队员们的感受,每节课开始前,她先坐上轮椅寻找感觉。第一次坐轮椅她心里害怕,轮椅往后一仰,她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普通轮椅坐着像沙发,舞蹈轮椅像骑自行车,不好把握。”队员们的手指被轮子磨破再平常不过,摔倒的情况也时有发生。有一次张仲急加速前冲再连转三圈的动作,因为速度太快,从轮椅上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邢睿自己跳舞习惯了,残疾人摔倒她却不知道会伤成什么样。她喊了一声“天呐”,赶紧跑上去搀扶,发现张仲的腿移动很吃力,以为是摔伤了,情急之下问出了口:“你腿怎么不能动了?”张仲带着幽默的口气回了一句:“我是残疾人,腿本来就不能动。”无论是20多岁的小姑娘,还是60多岁的阿姨,摔倒后的反应都是起来再练。队员们身上的“正能量”感染着邢睿。多年练舞的人,往往习惯了舞蹈中优胜劣汰的竞争,有的人因为失去而转行,有些仍在跳舞的人,也渐渐淡去,只剩下追求难度和技巧。看到队员们舞蹈中转身一刹那时的眼神,跟她学动作时不眨眼睛的专注,邢睿明白,他们真是从心里热爱舞蹈。有人认为轮椅舞蹈表现形式有限,没有什么美感,她却不同意:“轮椅就是他们的腿,旋转起来同样优美。舞蹈的过程是自己享受,感染别人,这就够了。谁说有腿的舞蹈就一定能呈现完美,轮椅舞者的努力更体现价值。”10年职业舞者经历,邢睿享受到了舞蹈所能带来的自信和成就感——小时候,是在比赛中获带来的快乐;长大了,是在演出中担任主角收获的肯定;现在,是舞蹈中价值的体现。“以前理解舞蹈很狭隘,在比赛里得第一名就是跳舞的全部意义。现在,用自己的技能满足他们的渴望,圆他们的梦,才是真的幸福。”轮椅舞者董京莉——“在舞场,我会大方地接受邀请”11月底,董京莉向单位请了假,登车与舞蹈队的们一起奔赴,参加一档选秀节目。她记不起来上了多少次电视、参加了多少次选秀,反正对舞蹈队的高率很自豪:“每个频道都来采访过。”董京莉2009年入队,是舞蹈队的元老。每次以舞蹈队队员的身份接受采访,她都会掉眼泪,还因此被张仲“眼窝浅”。“队长不让我总哭,可是我忍不住,说起跳舞眼泪就哗哗的。”她只要一聊到过去因为身体缺陷受的委屈,就一下子被触动泪点。和所有残疾人一样,身体没给董京莉带来过什么欢笑和幸福的经历,只有痛苦和。而被偶然的幸运燃起希望之后,又再次重重地摔回到现实,遭受的打击反而更深、更重。小时接受的一次手术让她落下终身残疾。她曾与一位健全的小伙子谈恋爱,对方很喜欢她,知道她的身体情况也表示并不介意,两人交往了一段感觉不错。她几乎都要相信,自己曾经以为是奢望的幸福就在手边,可对方回了一次家之后竟然音信全无,再也联络不上。后来董京莉从介绍人那里得知,小伙子根本扛不住来自家人和朋友的极力反对。在那以后,她经历了最消沉的日子——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像个躯壳,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对什么也都不感兴趣。董京莉从小对轮椅没有好感,她只要能自己走绝对不坐轮椅。在她心里,那是与死亡和重残联系在一起的符号。舞蹈更让她不敢面对。电视上有舞蹈的节目一定换台不看,凡是和舞蹈有关系的东西能回避就回避,“我喜欢舞蹈,但是我知道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没有意义,我一辈子也跳不了,所以干脆不受那刺激。”她也曾被朋友拉着去过舞厅,但只能坐在一边看着,因为长相漂亮,自然有不少男士主动上前邀舞。董京莉每次都只能别人,可受打击的却是自己,“我得把原因解释清楚,不是对方不好,是我自己的身体不好,每讲一遍都伤一次面子。”在张仲的劝说下,她第一次坐上舞蹈轮椅,当她回避的轮椅和舞蹈两样东西组合在一起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每周二、四、六是舞蹈队训练的固定日子,董京莉从事玉器雕琢,结束一天的工作,眼睛、身体都很疲劳,每次训练前都想着要么不去了,要么去练一会儿就提前走,“轮椅好像有魔力,坐上去就拔不动腿。”尽管痛免,被旋转后眩晕的感觉得吃不下饭,涂了彩色甲油的指甲被轮子绞劈,但一堆朋友在一起,敢说、敢闹,不怕被谁的话,没有怪异的眼神。董京莉难忘一次在石景山区的登台演出,她跳着、转着,的机对着她闪着,她忽然感觉自己了、完整了,是一个“健全人”了——从此,人的精气神完全变了。她从小爱美,可总觉得再怎么打扮,身体还是不完美的。现在,她每天挺胸抬头地出门,爱化妆,爱买包,爱戴闪亮夸张的配饰,能美到什么样就美到什么样。她敢跟人谈论舞蹈,敢主动说:“我会跳桑巴、斗牛。”“你能跳舞,我也能跳舞,你能旋转,我也能旋转,我并不差。”她说,“再进入舞场,我会大方地接受邀请。” (记者/于静 摄影/郝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