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校云集的海淀区,有三所舞蹈院校“三足鼎立”。舞蹈学院、解放军艺术学院和中央民族大学是国内顶尖的舞蹈专业的艺术院校,每年有无数怀揣着舞蹈梦想的少男少女在这里寻找着自己的舞蹈梦,而三所学校的所在地,海淀区魏公村也当之无愧被称为“中国舞蹈的摇篮”。
今天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就毕业于舞蹈学院,她曾获全国第四届桃李杯舞蹈比赛民间舞少年组金,曾多次在舞剧中担任女一号,曾两次荣获三等功。荣誉满身的她,却选择在最辉煌的时候转身,专心从事舞蹈教学工作,致力于将“拉班舞谱”和动作分析广泛普及。
唐怡九岁开始习舞,一开始只是抱着强身健体的目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学着,并不系统。直到1989年空政歌舞团来招生,才真正改变了她的生活。
“那时候想要考空政的人很多,教我的舞蹈老师觉得我身体条件不错,我去试试。当时我爸爸在部门工作,有同事善意地他找找关系,毕竟考试淘汰率很高。我记得妈妈说,如果你是这块料走在街上人家也要,不是那块料进去就把你耽误了。去做你喜欢而擅长的事情吧,别成为一个美丽的错误!妈妈的话我一直记到今天,以至于我在后来每一个人生的十字口,都会切实地为自己的喜好和能力做出正确的选择。”
出色的身体素质让老师在万千人中选中了唐怡,而她也没有大家对她的期望,1994年荣获全国第四届桃李杯舞蹈比赛民间舞少年组金,从此拉开她的军旅艺术生涯。
“那时候每年有100场下部队的演出任务,这是我的本职工作,而我也愿意下部队,用我的舞蹈艺术实实在在地为日夜守护祖国领空的将士们,调节艰苦乏味的国防安全工作。”
空政给了唐怡一个展示的舞台,但是唐怡希望自己能够有更高的提升,去探寻更加、更加有生命力的舞蹈世界。
“如果以大众的标准来评定,我当年也算是红过。哈哈……”说到这儿,唐怡笑起来了,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得过全国比赛的金、银、荣获过两次三等功、跟总理高访过、担任过舞剧的女一号……无数的荣誉傍身,但是唐怡突然很认真地说道:“我很满意自己当初是个好演员,但是我不能接受就此停止自己的个人成长。”
由于军队军人不能在地方院校就读,为了考舞蹈学院的研究生,唐怡选择离开了空政,并不得不将户口转回原籍。在很多关心她的人看来,白白丢了户口、优厚的待遇、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是不明智的决定。父亲劝她说,或者你就留在家里吧,这边福利待遇不错,在我们身边,我和你妈妈也放心。但是唐怡觉得这样的生活和自己的梦想背道而驰,这个瘦瘦弱弱的女生,执拗地一定要去中国最好的舞蹈学院求学。
唐怡知道,考研是唯一可以帮助她回归舞蹈的,因此全力以赴,背水一战。从来不会努力的人,越努力越幸运。唐怡如愿考上了舞蹈学院,再次回到了她喜欢的、的舞蹈摇篮里。“考研给我最大的感受就是,如果你真的想要实现梦想,先给自己身后留一片悬崖。”唐怡微笑的眼神里满是坚定,相信假如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依然还是会选择去追求自己的舞蹈梦想。
研究生毕业后,正逢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招聘教师,唐怡顺利地考进北师大,成为一名大学老师。
从演员到教员,从感性到,唐怡经历了人生中一个大的转折,在教书育人的道上,也慢慢摸索出了自己的体会。
“过去学舞蹈更多是老师用鞭策出来的。那个年代的老师大多数不是师范院校学教育出身的,因此教学方式多少还沿袭传统学武术和戏曲那种师傅带徒弟的方式,比较简单。我们常常在浴室里相互比谁身上的淤青最多,并向胜者投去羡慕的眼光。我的老师十分器重我,所以我成为了这个‘幸运儿’。但我至今都很感激她,并且深深相信她是因为爱我而鞭策我。只是那种教育方式使我的技艺在增长的同时,心灵也备受。正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吧,我不断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成为老师,一定要注意学生心理层面的发展,这才是全人教育。所以我到北师大工作后旁听了很多教育学、心理学方面的课,并把相关知识运用到自己的舞蹈教学中。除了注意专业课的因材施教以外,当学生有一些心理问题时,还用有限的心理学知识帮助他们走出困顿。”
在说到帮助学生学习舞蹈和解决心理困惑时,唐怡提到了一个词——“舞动治疗”。在北师大,唐怡负责教授一门关于拉班舞谱和动作分析的课。她希望通过拉班理论,让更多人认识自己的身体,并且将其运用在舞蹈教育和舞动治疗中。
“北师大是综合性大学,我们的学生大部分毕业后会选择当老师,甚至很多人从事中小学的舞蹈教育。这就意味着我们要考虑,什么样的课程会让学生们更好的将专业知识辐射到非职业的舞蹈人群?我不是舞动治疗师,但对舞动治疗很感兴趣。因为同样是把动作作为媒介,舞者更关注舞台的艺术呈现,甚至有时侯不惜以身心为代价。而舞动治疗的来访者是以遵循自己的内心情感来驱动外在动作,从而达到身心的疗愈,是自身或与他人之间的一种心灵救赎。举个简单的例子,那些跳广场舞的大妈在我看来,她们不仅健的是身,更多的是心。她们在动作的世界里,没有苛刻统一的标准,不被评价,只是愉悦地享受自己的身体律动,这难道不是人类最好的礼物吗?只是很多人还没拆开这个礼物。所以我希望更多人改变只有好的身材、柔软的韧带才有资格舞蹈的想法。要记住,只要你会呼吸就可以舞蹈!”
唐怡说话很有趣,总是深入浅出,谈到拉班、谈到她心爱的舞蹈,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仿佛一个明亮的太阳。
2010年唐怡被评为师范大学第六届“最受欢迎的十佳教师”。唐怡与我们分享她和学生之间的点点滴滴,从她爽朗的性格让我们猜测她对待学生时也比较轻松幽默。她自己却说:“学生们都觉得我是个比较严肃的人。可能跟我对他们严格有关系吧。相比于技艺,我更希望他们拥有优良的品格,比如坚韧、包容、、学会思考等等。”
拉班舞谱是“现代舞理论之父”——匈牙利人鲁道夫·拉班所创,该舞谱以数学、力学、人体解剖学为基础,运用各种形象的符号,精确、灵便地分析并记录舞蹈及各种人体动作的姿态、空间运行线、动作节奏和所用力量,因此被广泛运用于舞蹈、体育、医疗等与人体运动有关的领域,如今已经被为是一种既科学又形象、并富有逻辑性的分析记录体系。作为国际上广泛运用的该舞谱,对国际文化交流起着重要的作用。
拉班研究对国内来说还是一个比较陌生的领域,但是在国际上,拉班是可以与爱因斯坦相提并论的,一个发现了大的规律,一个发现了人体的科学。
“我十七岁还在空政工作的时候,恰逢罗秉钰老师办了一个教小朋友的舞蹈班,我去当助教。我发现罗老师讲课他们能听懂,而我讲课效果就大打折扣。于是我就思考,她为什么这么说,在描述动作的时候为什么用这些词,而不是我说的那些词。这些动作描述的逻辑是哪里来的?后来罗老师说,这些得益于‘拉班’。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但是觉得很好用,尤其是体现在非职业舞蹈的教育教学上。
海淀的整体学习风气很浓,学风也十分。北师大是综合性的学校,我们给学生的课程设置也是实践与理论并重的。我刚到北师大工作时,前系主任问我能不能开一门拉班的课。当时觉得自己这方面太过于浅显,不敢胜任。罗老师知道后说,你去教,我挺你。于是这次大胆的尝试让我与拉班结下了深厚的,而且在实践中我一次次看到拉班理论对于对于动作的重要性,更加立志将此理论普及发展。经过十年的努力,2014年在学院的支持下,我们成立了中国唯一一个拉班研究中心,这个平台让更多人学习到拉班的理论,更加科学而系统地了解什么是动作。”
“拉班是对人类与生俱来的、未加修饰的、客观存在的动作的研究。它最早是应用在如何帮助工厂工人在机械化的劳动中节约效能的。拉班理论很广博,不单单局限于舞谱。戴爱莲先生把它带入中国主要运用在舞蹈上,所以大家知道的就是“拉班舞谱”,但是实际上他是对人体动作的研究。罗老师在翻译拉班舞谱那本书的时候就翻译为《动作记谱法》。想传递动作的概念是大于舞蹈的概念的,所以就不难理解他的理论被应用于运动学、人类学、心理学等等跟人体相关的领域。”
如果仅仅将拉班的教学限定在舞蹈领域,那就太过于狭隘,也不利于更多人去了解、认识拉班。于是在学习拉班的上,唐怡和她的老师,以及她的学生们涉猎了一些盲人、自闭症患者、少年犯等特殊人群,希望通过动作对他们进行一些情感的干预,或者说帮助。
唐怡为我们解释到:“原来我们觉得盲童不能跳舞,但是实际上他们只是视觉上看不到,他们的肢体在生理上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因为缺少视觉支点,他们对未知的空间会感到害怕,会呈现出盲态。比如说有些低视力群体,两个眼睛的视力不一样,他会不自觉地用视力好的眼睛去看,长此以往会出现偏头习惯。
就像是走,你的重心和动作是同步发生的,盲童走他是勾着脖子,胸骨缩起来的,其实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只是他看不见,感到害怕,所以重心和动作不同步,就会出现盲态。不是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而是他的心出现了问题。他的空间意识是不健全的,导致他会出现体态上的问题。我们通过拉班的训练对他们的肢体上、心理上发生改变,使他们建立更全的、更系统的空间意识。于是找盲人学校的老师帮忙印出盲文的舞谱,希望通过动作,通过拉班来改善他们的盲态,进而使盲人跳舞成为一种可能。”
唐怡为我们演示了很多,包括如何识谱、如何去感受空间,她目光如炬,及其认真地说道:“就像拉班所说:动作应该像语言一样,被人类自觉地掌握。人的语言会有性,但是动作不会。我常常跟身边人说,你的家人、朋友会离开你,但是你的身体不会,你要和它交朋友,要学会和身体去对话,用身体语言与世界对话。而对话的目的是产生一种和谐的联系。”
今年七月,“第30届国际拉班舞谱双年会(ICKL)”在师范大学隆重开幕。这是暌违14年之后,国际拉班舞谱再次选择师范大学承办双年会。这次年会的举办进一步增加了国际间的学术交流,也深化了舞谱研究和舞蹈文化建设。为了推动这一切,唐怡和对拉班有无限热情的人们不知默默付出了多少。
从站在舞台上到站在上,从抱着尝试的心态到热爱拉班,唐怡希望自己做的这些事,可以像一个集结号,呼吁中国舞蹈事业的研究上升到非常严谨、科学、系统的层面,这是她作为舞者和教师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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